心系祖国 情牵母校
作者:茅玉麟
今年1月9日,是父亲茅以升诞辰110周年纪念日,5月15日,西南交通大学也即将迎来她110周年的华诞。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与西南交大的学子们共同回忆父亲与交大的不结情缘和深厚感情,不禁让人感慨万千!
西南交通大学是父亲的母校。1911年,年仅15岁的父亲以优异成绩考入了西南交大的前身——唐山路矿学堂,从此,直至1916年,父亲开始了他在交大五年的的求学之路,将自己的汗水与青春留在了交大的校园里。
1912年,孙中山先生来到唐山路况学堂视察,并为学子作了演讲。他那铿锵惊世的演讲告诫同学们:“国民革命的成功需要两路大军:一路进行武装斗争,建立平等自由的中国;一路学习世界科学技术,改变祖国贫穷落后的面貌。在中国广袤的土地上,需要修建无数座桥梁,要修建10万英里的铁路和10万英里的公路,否则,中国的富强,中华民族在世界列强面前真正站起来,都是不可能的!”这次慷慨激昂的演说更坚定了父亲“科学救国”、“工程建国”的信念。从此,父亲更加发奋读书,成绩始终名列全班第一。五年各科平均成绩92.5分,为学校历史上所罕见。
1916年,为了改变祖国贫穷落后的面貌,父亲带着报效祖国的理想和信念,远赴美国康乃尔大学学习。在康乃尔大学研究生入学考试中,父亲成绩之优秀,使该校教授们大为惊讶和赞叹。一年后的毕业典礼上,该校校长当场宣布:今后凡是唐山工业专门学校(原唐山路矿学堂)的研究生一律免试注册,父亲为母校在国外争得极大声誉。
在康乃尔大学毕业前夕,经贾柯贝教授推荐,父亲得到了在匹兹堡桥梁公司实习的机会,而此时的父亲正在攻读梅隆理工学院桥梁系博士学位。从此,他每天白天在匹兹堡桥梁公司学习从绘图、设计到木工、钣金、油漆等各种工种造桥所必需的实践知识;晚上赶往梅隆理工学院上夜大。
即便如此,身在异国的父亲,却一刻也没有忘记过正在承受着无尽苦难和欺凌的祖国,没有忘记培育自己成长的母校。
父亲心系祖国、情牵母校,为了尽快学成回国,他拼命抓紧时间,每天清晨四点起床,匆匆吃完早饭,跑步到火车站坐火车赶往桥梁公司。中午,匹兹堡桥梁公司那短暂的工地休息时间,他也从不放松。刚放下铁锤和油漆刷子的手,又马上拿起纸笔,演算在夜大学的习题。为了把对学业的每一点感受随时记下来,他强制自己在吃饭时改用左手拿饭勺,用右手抓笔……
就这样,父亲以非凡的毅力、不懈的努力,仅用两年半的时间就读完了博士学位,成为梅隆理工学院首名工学博士。他的博士论文《桥梁桁架次应力》的创见被称为“茅式定律”,并荣获康奈尔大学优秀研究生“斐蒂士”金质研究奖章。
1919年12月14日,满载着知识和荣誉,父亲毅然登上远洋轮船,返回了自己的祖国。父亲常常说:“虽然科学没有国界,但科学家却有他自己的祖国。我是中国人,我的祖国更需要我!”
回国后,1920年,北京邮电铁路管理学校和上海、唐山的工业专门学校合并成为交通大学。父亲应母校之邀,返校任教。
抗战时期,唐山交通大学被迫流亡。内迁时,除了归队的师生外,连校名招牌都没有。父亲与交大师生凭着“唐山交大”这块无形的招牌所产生的巨大影响力和向心力,使唐山交大从废墟中再生。
1937年,敌伪侵占唐山交大校园,留校师生仓惶离校,星散南逃。国民党教育部争权夺势,对复校漠不关心。父亲义不容辞地担当起领导各地校友复校的任务。同年12月,湘黔铁路工程局在湖南湘潭拨出两间公舍作为唐山交大教室。父亲利用自己在社会上的威望,在武汉、南昌、长沙等后方城市的大报上,刊登了《茅以升招生启示》的新奇广告。教师、学生们看到广告后,从华北、中原、上海、江西等地纷纷归队,湘黔铁路局派出15名优秀工程师乘轨道手摇车,轮流到校兼课。父亲经教育部直接聘任为交大唐院院长,这已是他第三次主持唐山交大了。
1938年11月中旬的“长沙大火”迫使临近前线的唐院往云贵高原转移。同年12月2日,行经桂林市,敌机轰炸市区,80多名同学的全部行李及部分公物化为灰烬,其悲惨情景,难以言表。然而三百余名师生毫不气馁,他们沿着湘桂铁路路基和黔桂公路,攀越苗岭遥乡向前进发。时值严冬腊月,雨雪交加,道路泥泞,饥寒交迫,经过三个多月的风餐露宿,跋涉1200公里,到达贵州平越县。在方圆仅四平方公里、约500户居民的小县城内孔庙的大门上,交大师生第三次挂起复员后的校名牌。
父亲在这艰苦卓绝的环境中,从精神和质量方面重新建设唐山交大。他每年驻校九到十个月主持校务。凭借学校和他个人的声望,聘知名学者、专家教授,到此任教;邀请各方学者、教授级专业主管人员利用寒暑假到学校做短期学术讲座。他自己亲自讲授四十年代的一些新课题,如《土壤力学》、《岩床钻探术——地球物理学之应用》等。
1944年12月,敌犯黔南都匀,交大又被迫西迁,复校七年惨淡经营的少量图书、仪器又毁散殆尽。父亲会同其他校友,将师生们妥善接运到重庆,并联系转移到四川壁山县丁家坳,在交通部技术人员训练所旧址作内迁后的第四次复课。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铁道部将交大京唐两院合并组建为中国交通大学,父亲第四次出任交通大学校长。
1986年3月12日,西南交大90周年诞辰前夕,父亲寄去了“俟实扬华,日新月异”的题词。
父亲的一生是奋斗的一生。他把自己的人生比作“征途”,而这一征途又是“崎岖多于平坦,忽深谷,忽洪涛”,“幸赖桥梁以渡。桥何名欤?曰奋斗。”
其实,交大百余年来的发展历程,又何尝不是如此?——经历了无数的艰难险阻,几次面临生死的考验。然而,在每一个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都有众多有识之士与学校患难与共,一次又一次地支撑学校转危为安、弦歌再继,凭的就是坚忍不拔、永不放弃的奋斗精神!
父亲去世后,1991年,西南交通大学在成都校区的图书馆门口树立了父亲的铜像作为咏志纪念,并把学校的主干道路以父亲的字号——唐臣命名;1997年,学校又出版了《茅以升桥话》;2003年,学校创办培养研究型人才的试点班,为了继承父亲的办学思想,特将试点班命名为“茅以升班”;今年,学校又将校史馆命名为茅以升展览馆……
这一系列的纪念活动都充分表达了学校对父亲的深厚感情,令我十分感动!而更为重要的是,长期以来,学校始终不忘继承父亲“热爱祖国、追求真理、献身科学的崇高精神,实事求是、治学严谨、独立思考、开拓创新的科学精神,刻苦求学、精心育人、实践第一的高尚品质,奋斗不懈、自强不息的艰苦奋斗精神”。并将这种精神一代代地传承,发扬光大。
多年来,学校坚持茅以升精神,大力发扬“严谨治学、爱国荣校”的交大精神,以“多学科综合发展的高水平研究型大学”为战略目标,为全面推动学校实现扩越式发展,为把交通大学建设成为世界一流大学而不懈努力,并取得了一系列令人瞩目的成绩,培养的一大批优秀的复合型人才,为我国的现代化建设做出了卓越贡献。
我相信:这,是对父亲最好的告慰!
(作者茅玉麟系茅以升之女。原文载于西南交通大学网站)